书签
不期而遇时，我满头大汗在街上行走，为着一种为生活而驿动的心情。七月的朝阳也似火，我眯缝着眼突然看到了她。
依然平凡而安静，只是多了几许生涩罢了。
没有寒暄，没有握手，只有淡淡的微笑，她说：“你还好吗？”
我挥动着手臂，抹去一片汗水，喃喃不能言语。眼前却浮现了五年前的一幕幕往事。
那时我们家境很好。父亲在镇上一所小学当校长，母亲在学校的食堂里做事，家中就我一个。除了学习有些不如人愿，其他的都很如意。三年初中下来，只进得职校“升造”。又三年，除了又多一本毕业证书外，我还是我。
毕业后，才是人生的又一个开端。我突然变得勤奋了，也知道要找一份工作打发无聊的等待。终于，我找了一份工作，还算称心。
不久后，父亲学校组织了一次福利性体验，父亲被诊出得了肝癌，全家就像挨了炸弹一样，一下炸开了。老爸不得不离开他工作并生活了一辈子的学校，人一下子好像老了许多，母亲也回家照应他了。
我突然就变得更勤奋了，突然有一种家的责任感，就在那时，我认识了她。
我挪动了一下身体，那条半瘸的腿有一些麻木，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“你的腿？”她说。
“不碍事的，还可以走动。”我尽量转开话题，“你，结婚了？”
“是的。”她动了一下手里的提包，“你呢？”
“我？”我不愿去接着想那沉年往事，但此刻的往事怎么也挥之不去。
和她的相识不算偶然，她是另一个单位的文职人员，有一次，去我们单位送文件。我热情地帮助了她，后来才知道我们又是老乡，后来的交往就多了起来。书店里、步行街、超市、电影院……到处都有我们的影子，尤其是书店，她曾经这样对我说：“你这么爱书，那我就做你的书签吧！”而且她还亲手给我做了一个精美的书签！
还有一次，我们从书店出来，在步行街的“浪漫一身”专卖店的橱窗前驻了足，她说，她很中意那件米白色的连衣裙，我说那就买吧，她说，那可是你两个月的工资呀，说着，把我推走了。
和她的交往越深，我便越觉得离不开她。终于，我向她的父母提出了我们俩的婚事，她妈只是甩来挑剔的眼光，还甩下了一大堆条件和理由。
我没有灰心丧气，我妈妈也不断地给我打气，说，孩子，水能穿石！我又向她妈妈提起，这次她没听完我的话就转身出门了，她的爸爸说：“没事，没事，来，喝茶！”
我追了出去，她妈妈再次向说出了上次的条件和理由，“不是我不同意，你们家这几年怎样，你比谁都清楚，你拿什么给霞幸福？”走出门后，又停了下来说：“我女儿对你好也没有用，这些做到了才行！”
我突然感到万千的压力，在我们几经努力下，才有了一点的希望，却在老父患病后，得到了延期。我们到处给父亲看病，在那三年里，几乎花光我们这个原本就不是很富裕的家的所有积蓄。后来得到一位省权威专家的接待，在他的认真诊断下，发现，并不像前面好多医院说得那样，并不是肝癌，而是由于他长年吸烟，在他的肺部下方形成了一个长的絮状物，以为是肝部的恶瘤。全家人这才松了口气，在高兴之余，我突然发现老父没了往日的自信了，有一种疲惫不堪的感觉，从省专家那儿回来后，就真的一病不起，两个月后，父亲安祥地走了。
我们的婚事在日历上一天天薄了下来，可那些条件的厚度却丝毫没有减一分！她曾经多次哭着向她家里求情，结果都在妈妈的斥喝中离去。
我只好白天在单位里上班，晚上去工地上再谋一份事干干，至少这样可以积累多一些吧。然而两年前的一个夏天的晚上，工地上一处房体框架要进行整体灌浆浇筑，那一夜，我们一直做到天快亮，还有一点了，大家都累得不行了，不过也不能松劲，我们不想在最后一点活上让工长扣钱，于是都去了六楼的钢精框架上，大家又重新吆喝着相互提着劲，我到底不如那些真正的民工，咬咬牙能挺的过去，在倒水泥浆后，想使劲提起振动泵时，我突然觉得重心不稳，有了一种下坠的感觉，耳边一阵嗖嗖之风……
后来，我醒在病床上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，那天，我终于又看到了窗外的刺眼的阳光，我想哭，但我随后又看到了工长他们都在房里，然后，我知道了，我已经是最幸运的了，不但捡了一条小命，而且腿形也可以保住。出院时，我从挪动的步子中，痛苦地明白了腿里要永远靠那根钢精用力了。
我平静了一下心情，见她递过来一张“心相印”的面纸，双手接了过来。擦了擦脸上的汗水，顿一顿说：“你上街有事吧？”
“是的，”她又动了一下手中的包，“去买一些宝宝爱吃的虾。”
“……宝宝，可爱吗？”
“是的，她快两岁了。”
“噢！”我若有所思，挤出一脸的笑容，却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。
就在那一年的秋天，出院后不到一个月的我，总是半走半瘸地来到她家楼下，凝望着她的窗户和窗户里斜射出来的橙色的灯光，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再来找她，这现在这个样，她还爱我吗？那些日子，她却被她妈妈强行锁在了家里，并给我送来了消息：“以前说不定，我还可以考虑考虑，现在你成了这个样子，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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