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《一鸣天下》小番外：姑姑与侄儿
十岁小姑娘自厨房走出来，她看看天色，小心翼翼地捧过烫烫的药碗，往她侄儿的睡房走去。
她笑眯眯的……不能笑不能笑，显儿受寒了，她这个当姑姑的怎能笑成这样呢？于是，她努力憋住笑，走进睡房。
床上有个小人儿在睡觉。
“显儿，吃药了。”她道。
那小人儿立即背过身去。
“显儿，你不可以不吃药。不吃药不会好，来，姑姑来喂你。”
他依旧背对着她。
她撇撇嘴：“你这小孩真不听话，平常我吃药时也没你那么难缠，你从小到大才生这么一次病，让我喂一下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你胡说八道。你哪次吃药不是拖拖拉拉？连五叔都拿你无可奈何。”那小孩声音偏冷，有点儿像父亲。
她抿起嘴，很想跟他抬杠，但又怕药凉了。她有听大人说过，不常生病的人一病起来会很严重的。
别像她一样才好啊！
“好啦好啦！我就知道你坏，一逮到机会就要整我。你今天乖乖把药喝了，下次我生病时，我保证绝对乖乖的，你怎么喝药，到时我就怎么喝。”
床上的人徐徐坐起来，睨了她一眼：“真的？”
她眉开眼笑，汤匙连忙递到他嘴边：“真的真的。快喝快喝，要凉了又要重煎。”
“我可以自己喝。”
“不行，要喂！”她笑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。
他冷着脸，憋着抢过药碗的冲动，任她一口一口地喂着。
她像个小大人似的，很小心地喂药，嘴里念着：“吃药药，身子壮，活到七老八十。”这是五叔每天在她喝药时的咒语，今天终于轮到她来献宝。
“公孙要白，你别忘了你的承诺。”他非常认真地说。
当公孙显端着药，一走进那间小小的睡房时，他听见“啪”的一声，随即看见有个人翻被蒙头。
他目光猛地沉下来。
“起来吃药！”
她装睡。
“公孙要白，别忘了你的承诺！”他冷冷地道。
“我没承诺我没承诺！”她叫着，“我睡一觉就没事了啦，不要吃药，药很苦啦！”
他自三岁起习武，力气绝对比她大，遂一把抽了她的暖被。
哗啦啦，藏在被里的书册全掉了出来。
他一怔，又凶：“你在搞什么？生病要休养的！你躲在这里看书？”
她很不会掩饰地抱住其中一本江湖册，结结巴巴地说：“是傅哥哥看我躺在床上无聊，就带点汲古阁里的书给我看……”
公孙显冷冷地盯着她怀里的书：“那是讲什么的？”
“没有没有……别抢别抢啦！”可恶！哪有这样的！她整个人要扑上去抢回来，但实在没有力气，只能气喘吁吁地瞪着他。
他单手翻开江湖大事件册，速读一番。而后抬眸，问道：“哪一段你得遮遮掩掩的？”
“没有啊……”清露小脸装得很无辜，保证任何人都会被骗。
只除了他。
他又垂下眸，翻了几页：“你是怕我看见我爹娘的事？”
她撇嘴：“那些事情都是假的啦都是假的啦！大哥跟大嫂是很好的，绝对没有那种……那种强迫……唉，好啦好啦，我喝药，喝药，你别不开心！”她连忙抢过药，皱着小脸咕噜咕噜灌进肚子里。
他嘴角隐着笑意，接过空碗，摸摸她热热的额头。
“你不难过了吧？”她小心翼翼地问。早知今天就不要傅哥哥拿书来了，她刚才看见时，也是很震惊很难过的。
“我不难过。”
“显儿骗人！”江湖记事都是最真实的。
他本想不理她，但又怕她耿耿于怀而加重病情，遂道：“如果爹是被强迫的，就不会给娘笑容了，更不会不定期地跟娘出海远游了。”
她想了一下。确实如此，她跟显儿来云家庄后，大哥跟大嫂偶尔会来中原，那时她才知道显儿的冷冰冰是来自大哥的，还是在岛上的大哥好，笑得跟春天的花一样，多美。大嫂说，那是妖孽洛神，虽然她一头雾水，但她想那应该是在赞美大哥。
她想想，道：“原来被强迫的是大嫂。难怪大嫂每次都对我说，人只能信自己，绝对不要信自家人，迟早被陷害。”江湖册写错了，下次她要提醒傅哥哥。
他瞪着她：“别信我娘的话！”
她扑哧一笑，道：“我不信大嫂，我信你就好。哎，显儿，我困了，你跟大嫂长得一模一样，原来大嫂小时候跟你一样可爱，可是为什么你老是冷冷的，真不讨喜。”
都是被她逼的！不冷，她早就缠他缠到天荒地老了！他用力深吸一口气，见她果然开始昏沉。从他有记忆起就有她，偏偏她多病，三天两头不病上一回就不是公孙要白，她还能保有活泼的性子，他真是……说不松口气是假的。
在她的纠缠与耍赖下，他勉为其难坐在床上，握着她的手，陪她睡着。
反正在她睡着时，他常这样做，只是她不知道而已。
“显儿……”她困困的，又黑又卷的睫毛快盖住她明亮的眼睛。
“嗯？”
“大嫂到底怎么强迫大哥的？上面写，彻底行不道德之事三天三夜……大嫂，不，一定是大哥，到底是怎么行不道德之事？不让大嫂吃饭吗？还是不让大嫂睡觉？我三天不睡觉会很痛苦的……”
他才八岁，这种事他怎会知道？
她闭上眼睛，笑眯眯的，突然扑上来抱住他的腰：“大嫂！”
他用力深吸一口气。从他出生后，他就懂得什么叫“修身养性”——虽然他娘说，那叫“忍气吞声”。
“大嫂上次跟我说，我是她的家人，可是，她又摇头叹息说家人不可信……她一定是被大哥欺压。显儿，你以后长大了可千万不能欺压我侄媳哦。”
他很有耐心地听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，而后她终于沉沉睡去。
他替她盖好被子，被她这样一折腾，他也有点困了。通常她一生病，头天半夜一定会又再烧起来，他思索一会儿，小心翼翼地躺在床上，就近看护她。
看看岛上那些叔伯家人就知道，他娘的意思是家人用来骂用来陷害时绝不可以随便信任，然后又可以毫无芥蒂和好如初吧？
那个岛上的人，都保有年轻的相貌，他到云家庄后，才发现什么样的年龄该有什么样的老态。他望着她的睡容一会儿，低声道：“要白，你也会长命百岁的。”语毕，他合上眼，跟她双双睡去。
这全是《一鸣天下》中那句“天璧崖上行三天三夜之彻底不道德之事”惹的祸。
因为这句话而产生这个故事，也是我当初始料未及的。
我为《闲云公子》设下的大纲是：看完它，心里是一片风和日丽的明亮感觉……相信我，我绝对不是写悲剧的作者。我也是会写风和日丽好晴天的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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